东南亚:越南古史

1. 北属时期

在东南亚诸国中,越南是离中国最近的,也是受中国文化影响最深的。在历史上很长时间,今日越南领土分为三截,分别由三个不同的民族主宰。北部红河流域曾经长期隶属中国,其主体民族是越族(亦称京族),与中国境内的百越民族血缘接近;中南部曾经是占族人建立的占城国;南端的湄公河三角洲地区曾经长期归属高棉(今日柬埔寨)。在中国五代十国时期,越南北部从中国独立,随后逐渐向南扩张,吞并了占城,又从高棉夺取了湄公河三角洲,从而形成今日之疆域。

在越南远古传说中,最早的开国君主鸿庞氏乃是中国神农氏的后代。传说鸿庞氏建立的文郎国从公元前2879年延续至前258年,然后被瓯雒国取代。此时在遥远的北方,中华大地正处于战国晚期,岭南地区乃是百越部落杂居状态。前221年秦始皇平定六国之后,派大军南下进攻百越。经过一番苦战,秦朝征服了岭南,在此设立南海、桂林、象郡等三郡。然而短短五年后,秦朝就爆发陈胜吴广起义,天下随之大乱。南海郡尉赵佗趁机阻绝北道,兼并桂林、象郡,攻占瓯雒国,自立为南越武王。刘邦重新统一中国之后,南越国在名义上向汉朝称臣,实际上保持独立,直到前111年,汉武帝攻灭南越国,在此地设置交趾刺史部(后改称交州、安南)。此后近千年里,越南北部大体都在中国统治之下,越南历史中将其称为“北属时期”。

由于天高皇帝远,中国对越南的统治并不稳固。当中国统一强大之时,尚能维持对越南的统治;而当中国陷入战乱分裂时,越南就往往脱离控制。汉末三国时期,交州太守士燮曾割据一方,后归附东吴孙权,最终随东吴并入晋朝。到南北朝的梁朝时,越南李贲起兵建国(前李朝),被陈霸先率军镇压。隋朝时交州再次反叛,又被隋文帝平定。唐朝中晚期实行藩镇制度,在交州设立静海军节度使,使之逐渐形成自治。唐朝终结后,中国进入五代十国的混乱时期。938年,静海军节度使吴权在白藤江击败南汉,次年自立为王,但他不久就去世了,越南陷入群雄割据状态。968年,本地豪族丁恒(又称丁部领)扫平群雄,统一全境。丁恒自封为帝,又遣使以藩国(而非州郡)身份向北宋朝贡,被宋太祖赵匡胤册封为交趾郡王,这被越南人民视为国家独立之始。然而,近千年的中国统治已经对越南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影响。越南全面学习中国的政治体制、文化学术、以及儒、佛、道等思想,成为此时东南亚最先进的国家。

2. 独立扩张

在中国宋朝时期,越南发生多次政权更替,历经丁朝(968 ~ 980年)、前黎朝(980 ~ 1009年)、李朝(1009 ~ 1226年)、陈朝(1226 ~ 1400年)等朝代。越南自视为独立国家,但北方的宋朝仍有意将其纳入统治。双方在北宋时期两次发生战争,但局面并无实质性改观。而在其南方边境,越南面临的是一个今日已不存在的国家:占城。

与越人不同,占人属于太平洋上的南岛民族,与波利尼西亚居民血缘接近,擅长海洋贸易,受印度文化影响较深。192年(东汉末年),占人在交趾最南端的日南郡发生叛乱,建立了独立的林邑国,以婆罗门教为国教。林邑企图向北扩张,多次进攻中国治下的交州。隋炀帝曾派军攻克林邑,但其撤军之后林邑就又复国。唐朝时,林邑先后改国名为占婆、占城,仍然侵扰交州。越南独立之后,就向占城发起反击。1169年,越南攻破占城首都,迫使占城签订和约。此后很长一段时间,占城都不再进犯越南,转而侵略半岛南端的高棉。

1257年蒙哥伐宋期间,蒙古首次尝试进攻越南(陈朝),未能成功。元朝灭宋后,亟需建立从南洋前往伊尔汗国的海上通道(伊尔汗国位于西亚,而控制中亚的察合台汗国与元朝不睦),因此加强对东南亚的控制。大汗忽必烈向越南提出借道陆路进攻占城,被越南拒绝,元朝遂对越南开战。1284年和1287年,元朝两次进攻越南,都被兴道王陈国峻率军打败。陈兴道因此被视为越南历史上最伟大的民族英雄。元朝此后不再进攻越南,越南作为独立国家的地位得到巩固。

1368年朱元璋推翻元朝后,与越南建立宗藩关系,并将其列为“不征之国”。然而,1400年陈朝被权臣篡位进入胡朝,陈朝遗臣到中国向明成祖朱棣求救。1406年,明朝派兵灭亡胡朝。由于陈氏皇室绝嗣,明朝便把越南纳入直接统治,但越南人民不断反抗,导致1427年明宣宗最终决定退出越南。次年越南黎氏称帝(后黎朝),明朝承认其为藩国。从这时起,越南再也不曾回到中国统治。

重获独立之后,越南迎来一段蓬勃发展时期。后黎朝在文化上积极学习中国的先进文化和政治制度(包括儒家思想和科举),而在军事上发动了对占城的征服。此时,越南南方的占城是一个已有千年之久的古国,但它在与越南和高棉的对抗中逐渐衰落。1471年越南攻破占城,将其国王斩首。占城就此覆灭,只留下最南端的一小块保留地。这是后黎朝的实力顶峰。

1527年,后黎朝权臣莫氏夺位,越南进入分裂的南北朝时代。莫氏占据北方,黎氏占据南方。1592年,后黎朝终于收复北方,然而此时的皇帝已经仅存名义上的地位,实际掌权的是北方的郑主和南方的阮主两大家族,国家在事实上仍然分裂。北方的郑主被中国清朝视为正统,与其建立宗藩关系;而南方的阮主努力扩张领土,1692年彻底吞并了残存的占城势力,1698年从柬埔寨(高棉)夺取湄公河三角洲,西贡等地遂入越南版图。阮主继续向西吞食柬埔寨领土,但却遇上了另一个强大的对手:暹罗(泰国)。此时暹罗也从西方攻入柬埔寨,越南阮主被其击败,从此一蹶不振。与此同时,西方的天主教士也逐渐来到越南开始传教。

3. 法属支那

1771年,西山阮氏三兄弟发动农民起义,先后灭阮主、郑主,推翻后黎朝,于1778年建立西山朝。然而,西山朝很快就陷入兄弟相阋。此时后黎朝的阮主宗室阮福映仍在努力复国,并通过法国传教士百多禄向法国求援。1787年,阮福映派百多禄携其幼子阮福景(时年7岁)到巴黎拜会法国国王路易十六,并与法国签订《越法凡尔赛条约》,以割让领土为条件,换取法国出兵支援。这时法国政府已处于大革命前夜的财政危机,实际上无力履行条约,但百多禄仍通过个人关系募集到一些军官和武器弹药。1789年7月14日(法国大革命攻陷巴士底狱的同日),百多禄和阮福景乘坐法国军舰返回越南。在法国军官带来的先进军事技术支援下,阮氏的武力很快超过西山朝。1802年,阮福映攻灭西山朝,称帝建立阮朝。然而,百多禄和阮福景这一对跨国忘年交已经于1799年和1801年先后病逝,越南与法国之间的情感纽带断裂了。

阮朝建国之初,对法国人给予特殊优待。但法国拿破仑战争之后,路易十八复辟,要求越南践行《凡尔赛条约》的承诺,而越南认为法国政府并未出兵相助,条约作废。法越两国关系恶化。阮朝企图重新回归东方传统的政治秩序,并与清朝再度确立宗藩关系(还仿照北京紫禁城修建了顺化皇城)。然而,此时西方的军事力量已经远胜东方。1840年中英鸦片战争爆发,法国的军舰也开始驶向越南。1856年开始,法国强行以武力蚕食越南领土。1861年、1874年两次《西贡条约》均使越南割让领土,1883年《顺化条约》正式宣布越南成为法国保护国。(但阮朝皇帝并未被废黜,而是作为法国的傀儡保留下来,直到1945年保大帝退位。)为了争夺越南的控制权,法国与清朝随后发生战争。清朝陆军在镇南关取胜,但海军被法国打败,同时也因国内原因无意持续作战,最终与法国签订和约,承认法国对越南的宗主权。越南与清朝的宗藩关系到此为止。

1887年,法国将越南和柬埔寨合并,称为法属印度支那。此后越南一直在法国殖民统治下,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日本入侵。